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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灯火阑珊时,翻看旧日文字,曾经,伊站在风景里,文字里有烟月朦胧,有红肥绿瘦。文字里一些旧时光染了桃花的颜色如火如荼,文字里一些念如痴如缠,像秋风里扯不断的浓愁淡怨。而今,伊再也写不出那样的文字了。伊老了,已习惯站在风景之外,看一方园子花飞蝶舞,看一脉山水绵绵隐隐,看尘间故事风生水起,看烟花炽了又凉,直到日子生出青苔,文字生出凉意,而后日月清瘦,眉目安详。
◎夏日的夜,是雨后远处蛙声的聒噪,是一枚素月淡挂疏窗,是青青之草饱饮露水肆意生长,是一袭凉风漫卷着夜的潮湿从南窗入室,是长夜里静谧和喧嚣此起彼伏。伊在这样的夜里醒来,醒来,梦已忘了大半,梦里,伊不是北方人,是生在枕水的江南,那里红墙灰瓦青石,那里小桥流水画舫听雨,那里有汉乐府里飘出的江南流韵,有二十四桥明月夜的空灵奢华,是一襟胭脂色,半袖杏花香。伊闭着眼,只愿,把梦继续做下去,更奢侈的想,假若来世,哪怕做一尾江南的水草也好,等香风绿了水湄,与你同享一枝春。
◎黎明在一团灰白色里迢迢赶来,雀鸟叫醒了晨光,远方地平线有一枚火红喷薄欲出,露水湿衣夏花璀璨的清晨,伊再次从梦里醒来。醒来,一些凉从身体和思想里慢慢褪去,尘世如此妖娆,伊在想,是否每个人,都应该养一丛青绿在心,在每一个无眠的日子去除身体里的暗疾,在心间置清水,浇灌沐浴,等青绿满室,等阳光朗照,而后发酵成香醇的清酒。予时光以浅醉,予日子以微熏。伊在晨光初醒时,浅浅笑了。
B
◎盛夏,雨逐渐多起来,隔三差五便光顾一趟,有时张牙舞爪像经历一场金戈铁马的战争,有时又绵绵稠稠,像一支小夜曲划过欢快或者忧伤的旋律。人在其中,至少于我,不管雨水粗暴或者温柔,都是上天赋予给我的奢侈假日。比如此刻,斜倚床头,窗帘半开,雨在窗外兀自淋漓,新网购的纯棉睡衣温暖而舒适,如肌肤和心一样慰贴。
◎许冬林在《芭蕉过雨绿生凉》里说杭州此举是否会成为国内出租车改革的,如果安居可以商量,我想要一所带庭院的房子,院里要种一丛芭蕉,等秋凉的夜里听雨打芭蕉声。所幸,我住了一所带庭院的房子,且大多时候一个人居住,我的屋外没有芭蕉,却有硬碑下一片蓬勃的白玉簪,白玉簪是春天从旧居移栽过来的根芽,它本不是娇贵的植物,风风雨雨从几十里老花农那里运回来跟随我十几年,从旧居北墙到新建花棚,又从花棚到南墙根而今跟随我到新居,像我的一个故交,不管天时境况如何都不离不弃。
◎雨落下来,空气凉下来心也是凉的,没有风,雨垂直落下来有点小急,这样的雨,听不出雨打簪叶的滴答声,亦生不出诗意或者闲愁,唯闻无数密集的声响重复而单调的划过分秒时光。
◎夜里多梦,且黎明时哭着醒来,皆因顽皮小儿不听话,我又鞭长莫及,终究,他是我的心头肉啊,让我又爱又恨的宝贝,何时你才能真正长大。
◎照例习惯看新闻,网上铺天盖地的信息让人知道这个世界每天每时每个角落都有不同的故事在上演或悲或喜的剧情,只是至于哪只老虎又被,哪位大师犯了重案,哪个明星又出绯闻,似乎只当做一则遥远的笑话,走出故事,我只关心我的家人健康生意如何,或者,我所遇到的我爱的亲朋好友们,好一些再好一些,好过盛夏时节的一场透雨,好过所有清浅时光每一处花开。
◎常常有许多的话想要写,又懒惰于指尖的辛劳,又没有闲暇的时间让心清净,我终究是凡人,不入佛不悟道,学不得于闹市归隐内心,常有小浮躁,小不安,于是,许多的话在喉间滚动排列后又沉入心底,不再泛起一丝波澜。友说何不写一篇七月散记,其实我早已过了为写文而造字的时代,没有了半夜时趴在键盘上沉迷于某篇散文或诗歌的时代,偶尔出逃的灵魂终会回归家园,文字和生活,后者永远占第一位。
◎雨渐停了,院子有了燕子和雀儿的鸣啾,远处传来蛙声阵阵,还有谁家小儿嘤嘤哭闹,尘世的各种声音又开始鲜活,一颗凡俗的心也开始从彼岸返回,我还要更衣出发,打理未完的事物,生活与我,恨且痴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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