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mmxyqpec

搁浅的爱╯

一   

　　下班之后的千一走出旋转门，身后的电视台大楼仿佛一座巨大的水泥雕像，没有一间房还点着灯。千一深呼吸，感觉自己就像这深夜里的一个笑话。淡妆，棉布长裙，黑色长发，帆布鞋，面容姣好而不施粉黛的女子独自踏着夜色回家。千一安慰自己，做深夜主播逃不过就是自己这种性格阴郁的人，不过也还好，毕竟这座城还有许多需要宽慰的灵魂正辗转反侧。   

　　小区门口新开了间酒吧，暗淡的微光在深夜里暧昧如情人的眼睛。千一虽不至于寂寞到需要借酒消愁，不过小店有个别致的名字：肆。   

　　千一移步至吧台，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环视周围。店内摆设均为木质结构，暖黄色灯光，装饰简单，或许是过于低调，千一竟是店里唯一的顾客。   

　　“你好，请问有人吗？”   

　　“你好。果酒、花酒、茶酒，纯手工酿。”吧台里的屏风后侧传来温柔的男声。   

　　老板惜字如金，不喜多言，更不露面。隔着屏风，千一只能隐约看出，那是一位高瘦的男子，穿的大概是衬衫，挽着袖子，手中的容器里似是盛有某种花，右手持杵，正将花瓣细细碾碎。随着动作上下起伏，花朵汁液的清香便悠悠溢出，千一嗅着，是芍药。   

　　“推荐一杯吧，随便什么口味。”   

　　“今天的芍药酒。”男声一落，千一身前吧台桌便开了个小洞，一盏酒杯缓缓上升直桌面，吧台随即恢复原样。   

　　“这又是哪种机关？这老板还真是懒的可以……”千一轻笑，对这小店兴趣愈浓。   

　　“谢谢。”千一执盏，抿了一口。微苦，清冽，却鲜有酒精的灼烧感。   

　　“你这酒吧名字很有意思。‘肆‘指的什么？酒肆？放肆？还是繁体数字四？”说到这里，千一突然想起了高中时代写过的错别字，就是这个肆，被那个男生嘲笑过无数回却怎么也写不对的肆。   

　　“不如改个名字呗，叫fun肆好不好？英文那个fun，内饰装潢酷一点，生意怎么也能火爆点啊，你看现在，我要没来你不就得打烊了。”   

　　见屏风后人默不作声，千一也觉乏味，尴尬地笑了两声。   

　　“芍药花色艳丽，有绰约之意，入酒又可镇痛养肝。现代人将它作为爱情的象征，可是爱情这东西，貌似并不会止痛。”   

　　老板的答非所问让千一很是疑惑，细细想来又觉得有趣。这人的话清澈而苦涩，与他的酒如出一辙。   

　　“我每晚两点下班，你听不听广播，我就是里边说话的那个女的。”   

　　“行走在夜里感觉很怪异，但是当整个世界只有你的脚步声的时候，你就会发觉别种自在。我可以更深刻地思考。”   

　　“长时间的昼夜颠倒让我有些神经衰弱，回家以后我习惯冲个凉水澡，看着旧光碟蜷在沙发上睡觉。”   

　　千一砸着酒，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屏风后的人却只顾手上的工作，从不理会她。   

　　酒已见底，千一起身，对屏风里的人说：“你的酒很不错，老板结账。”   

　　“20元，再见。”   

　　   

　　二   

　　“山栀子，耐寒耐阴，花香四溢，入酒泻火除烦，凉血解毒，人们称它为一生的守候和喜悦。”   

　　“我完全不喜欢做什么深夜主播，主编说我的文案不主流，治愈系的文章应该放在深夜。”   

　　“台里的人都知道她是排挤我，可是没办法，总得吃饭啊。”   

　　“只怪我年纪不小了，如果还能回到十七岁，我可能也会义无反顾跟她理论一番，不爽了就把我的吐槽直播出去，可能会跟她打起来，可能还会喜欢棉布裙子。”   

　　酒肆从来如此，暖黄色微光，木质桌椅，干净的吧台，寡言的老板，唯一的千一。   

　　她每晚都会来喝一杯，不同的口味。屏风后的男子除简单介绍原料之外，再不做声。千一也很乐得这样肆无忌惮地倾吐，由于屏风的阻隔，那个男子在她心中就像神父一般，正义，包容，无性别。   

　　   

　　三   

　　“尝尝青柠酒，酸柠檬的味道让人清醒。”   

　　“嘶……好酸……”   

　　“你的记忆中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向青柠一样，想到就心酸？”   

　　“我十七岁爱上的那个人，会一直爱到二十七岁，三十七岁，直到心都溃烂。”   

　　“他经常带我看电影，当时的票价只要二十块。”   

　　“他说要离开，我说好。”   

　　“也只有那个年纪的我会甘愿卑微到骨子里去。我还跑去他家敲门，一共找了三十三户，每次开门我都会说，是娜娜家吗？鬼知道娜娜是谁……”   

　　“我已经二十七岁了。”   

　　“我再也没吃过番茄拌面。”   

　　“有些事做的时候觉得自己感天动地，到头来只配感动自己。”   

　　“可是他说，十年后会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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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普洱酒我总也制不好，酒气有余而茶气不足，真是个遗憾。”   

　　千一对这间小店的布局设施已熟稔于心，她玩味地看着眼前的木质屏风，光晕下模糊的身影让她陡然悲伤。他穿的还是青少年白癜风的危害f.39.net/bdfyy/]北京治疗白癜风技术[/url]一件衬衫，但不知道是不是第一天的那件，手上的动作别无二致，但臼中花已经不是芍药。   

　　“子木！”   

　　他听到这个名字，怔了一怔。失去了瓷器相互碰撞的声音，店内的气氛也凝重下来，本来就冷清的场面显得愈发怪异。   

　　“我好想他……”   

　　“从前我以为我能天真到老，可如今竟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相信爱情。”   

　　“我的命运就像齿轮，只能与他严丝合缝，他离开之后，我便彻底失去爱的能力，有了残疾。”   

　　“我喜欢听你说话，你的声音很像他。”   

　　“二十块，再见。”   

　　   

　　五   

　　“今天尝尝梅子酒吧，这应该会是你最喜欢的味道。”   

　　今天的酒肆老板略微热情了些。千一换上了套装，头发也挽成了髻别在脑后，还穿上了细高跟鞋。稍饰打扮的千一容光焕发，粉色桃花妆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眉间的愁绪。   

　　“为什么除了我以外，你这店里都没有其他人？要是我也不来，你还会继续经营吗？”   

　　“好吧……问了也是白问。”   

　　“我换工作了，不会再上夜班。”   

　　“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喝到你的酒？”   

　　“棉布长裙，只适合少女。”   

　　“我要结婚了。”   

　　“可能是最后一次来这里，能不能出来让我看一眼？”   

　　“好吧，二十块，再见。”   

　　   

　　千一没有注意，屏风后的男子今天没有酿酒；千一也不想提起，今天是十年之约的最后一日；千一当然也不知道，躺在酒杯底下的，是一枚戒指。因为她今天只为告别。   

　　千一换下了子木最爱的长裙，十年之后的她